Wednesday, February 28, 2007

晴光下的玄機

翠綠葉心

捲藏生命


飛嶽渡海

挵蝶至尊


Sunday, February 25, 2007

傳神

年假中的某天,姊姊帶著女兒來玩,我和哥哥妹妹邀請她們到一家常去的餐廳吃飯。還沒上菜前,照例哥哥妹妹拿筆在餐桌紙上塗鴉。我專心聽姊姊說著生活瑣事,沒一會,聽到姪女讚嘆:「妹妹畫我媽畫得好傳神哦!」


我拿過來一瞧,差點笑岔氣,因為姊姊是有點份量的服裝師,妹妹在她臉上彎了兩個半圓形,線條簡單卻正中要害。哥哥的臉也有兩個半圓,證明我家伙食辦得不錯。


姊姊好氣好笑之餘,故意裝作不高興,嘟著嘴抗議:「我哪有這麼誇張!妳媽媽的臉怎麼沒有畫表情?」妹妹聽了忙把餐桌紙拿回來,不假思索補上幾筆。全部的人都笑咪咪,只有我皺眉癟嘴。


看來,最近我好像真的笑得太少了 >-<"'


Saturday, February 24, 2007

同事愛

十年的磨合相處,醫院裡的同事對我都友善ing。

過年值班某日,有位男孩和家人返鄉,與同年親戚嘻鬧時,不慎被反彈的玩具戳傷眼球。

剛開始他不敢告訴父母,過了幾小時眼睛還是不舒服才說;先被帶去診所,同業發現眼球破了,來電詢問急診檢傷可否轉來。

我在醫院等著他,是個懂事鎮靜的孩子,是那種你幫他做任何事都會主動說謝謝的少見乖孩子。 我由衷讚美他很勇敢很有禮貌,媽媽謙虛地說他在家裡已經先哭過了;連大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擔心害怕,何況只是個小孩,他的表現真的令人印象深刻。

爸爸開門見山表示本來他們打算返回北部某大醫學中心處理,但因為國道大塞車只好留下來治療,在解釋病情過程中考驗我許多問題,最後他直接問我:「這種手術對妳來說很難嗎?」

「這手術很難嗎?」我連鐵屑射入眼中卡在網膜上造成外傷性白內障脈絡膜大出血視網膜剝離的病例都能掌握,這孩子不過是角膜裂傷虹膜逸出,只要把虹膜復位角膜縫合前房沖洗即可大功告成,對我來說不就是 a piece of cake?

以上只是我心中的獨白,天下父母心,來自大都市的高級知識份子對區域醫院醫學水準的質疑,我雖不同意但諒解。詳細說明後,手術同意書終於簽妥了,高速公路變成大停車場的現實顯然為他們的決定補上臨門一腳。

走進手術室,男孩抬頭客氣地問我:「阿姨,請問妳會開很久嗎?」

我信心十足地向他保證:「弟弟,你放心,阿姨是XX地區方圓五百里內最厲害的眼科醫師,開眼睛第一名,一下就好了!」

因為我很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等他睡著後,我對麻醫和護士附註因為他的父母對我沒什麼信心,所以我才故意誇大其詞,只希望弟弟不要擔憂。

麻醫聽了,馬上毛遂自薦:「那我待會出去告訴他爸媽,說妳開刀技術一流。」

麻姐又獻上一計:「你這樣太直接了,他們未必相信;我們應該走到家屬附近,故意小聲討論說這孩子運氣真好,幸好碰到 X 醫師值班。他們才會瞭解送到我們醫院遇上妳是不幸中的大幸。」

在團隊合作鼓舞支持下,手術果然平安順利,變形瞳孔恢復圓形,此乃意料中事。

更幸福的是,我感受到同事手足般的愛護ing。

Wednesday, February 21, 2007

高鐵初體驗

過年前一天還多出兩台刀,除夕值班,弟弟也不回國,本打算在家中沉潛以待來年;沒想到二姑小年夜上班時忽然昏迷,醫師診斷腦出血緊急手術後,住進加護病房。初一早上醫院工作結束,決定北上探望姑姑。

剛值班下來,開車太累了,臨時選擇搭乘高鐵。座位很寬敞,乘客稀稀落落。車上供應咖啡與紅茶熱飲,以四十與三十五元的價錢而論,味道不壞;端放在餐桌架上,撫平情緒。


坐過上海磁浮列車,最高飆到431公里,當時曾照下時速見證。高鐵一路平穩,拿出數位相機,最高看到 255 公里。這趟意外的旅程雖主旨不在遊玩,就算作個平淡的紀念。

聽姊姊說,姑姑突然生病住院,家裡少了主婦打點年夜飯,所以她請姑丈到家裡團聚,他說起姑姑既上班又顧家,好不容易快退休了,一時老淚縱橫。高鐵車站大廳旁,有一個概念廣告。大意是說高鐵通車前,年輕人都離家打拼了,難得回家一趟;通車後,因為返鄉時間縮短,老家熱鬧的時候多了。

沒有高鐵前,老夫老妻互相扶持,尚有依靠;豈料有了高鐵,家門口只擱一雙鞋。在鎮靜劑作用下,姑姑沉沉地呼吸著,我默禱希望她早日度過危險觀察期。


帶孩子出門,總要為他們添些樂趣,幫哥哥買了台灣高鐵通車紀念冊,計畫回程時在板橋站留下印記。不料媽媽與哥哥應景的豬腦袋進了閘口,才想起這個儀式;我帶著哥哥返回,詢問站務人員可否通融,讓我們去服務台補蓋,答案不行就是不行。

電腦比形勢強的狀況也不是第一次遇上,只能殘念;我牽著因為是自己忘記不敢吵鬧哥哥的手,轉身走回月台的一刻,一位保全人員開口了:「弟弟,叔叔幫你拿去蓋!」

局勢大逆轉,我們站在原地等待,幾分鐘後,保全人員氣喘吁吁揮著本子跑回來:「弟弟,叔叔還幫你多蓋一個通車紀念章,你不要難過了!」

當時心中滿是感激,最後我告訴哥哥,未來若能幫助別人之處,切記要再多作一點,小小年紀少經歷心情起伏三溫暖的他點頭回應。

科技來自於人性,沒有人情味,科技雖能帶來便利,卻少了一份觸動人心的韻味;多謝熱心的保全人員,為這趟意外的旅程,刻下溫馨的註記。

Saturday, February 17, 2007

ㄓㄨ!你新年快樂!

豬年大吉!恭賀新禧!

春聯賀歲,感謝哥哥大師揮毫


盲醫師在跨年前門診,準備了黑白豬貼紙送給小朋友。

祝福大家銀海澄清不必看眼科,可愛黑白豬向您拜年。


過年休假居家慵懶之餘

開懷大嚼莫忘養豬風險


管牠那麼多

能吃就是福

Thursday, February 15, 2007

關愛

沉睡

甦醒

破繭自由



關愛

禁臠

柔情桎梏

Tuesday, February 13, 2007

也許你懂我

週六週日值班,兩天破了三個眼球,進出開刀房三次,破了執業生涯的紀錄。

急診病例也比往常增加,從病房走向急診室的途中,原本心情就沮喪得泫然欲泣,淚珠還沒突破表面張力,呼叫器又響起。

第一位眼球破裂病人,四十歲了卻只有四歲的智力,只不過走出家門丟個垃圾,離開父母沒有幾分鐘的時間,回家後左眼就一直緊閉著不肯張開。家人帶去診所看,眼球破了,轉來醫院。

他無法測量視力,好言相勸下,我輕輕把眼皮翻開,一公分的傷口,從角膜裂到鞏膜。

因為完全詢問不出怎麼受傷的,又擔心眼內異物,所以做電腦斷層,左眼球塌陷,水晶體不見了,所幸沒有髒東西卡在裡面。


安排全身麻醉,縫合裂傷,住院治療;問家屬他是否有長期用藥,說在別間醫院固定拿藥治療,所以請他繼續按時服用。

隔天檢查,恢復得不錯,幫他點藥水時,我知道他很緊繃,但努力與我配合。

今天一早到病房,護士告訴我,病人不見了;媽媽抱怨爸爸不會照顧,她只不過進浴室洗臉刷牙,就把兒子搞丟了。

看到年邁的爸爸又急媽媽又氣,因為即使全院廣播他也聽不懂自己的全名,於是我坐鎮指揮(其實是年紀大跑不動了),聯絡警衛留意各出口,護士出發到樓梯間尋找。

不一會兒,傳來消息,幸好住院病人都有手圈,他走到六樓,病房護理長看到他的房號,來電通知;一不小心,他又跑到十樓,這次可把他留住,等著護士把他領回。

見到兒子失而復得,父母鬆了一口氣;爸爸拜託我找精神科醫師會診,原來他無法合作,從來沒去看過醫師,都只是爸爸敘述在家行為,醫師據以開藥。

看著一夜不得安眠的爸爸疲憊神情,我二話不說馬上恭請精神科醫師大駕光臨。

下刀後再去病房看他,哇!又是不見人影;連忙奔出病房,還好看見媽媽牽著他的手遠遠走來。我對媽媽解釋精神科醫師建議用藥,如果病情穩定明天可以出院安排門診治療的時候,他認真地聽著我說話,眼神帶著理解。

在醫院穿梭埋藏心事,作個符合大眾期待的醫師;但人際發展的成熟度,只有四歲,與他心意相通。

Saturday, February 10, 2007

最好一面

凌晨舅舅來電,說外祖母回到家裡嚥下最後一口氣;她享年九十五歲,是最後一位離開我的直系尊親屬。因為隔天就要入殮,如果可以回來,得在下午兩點前趕到。

下午兩點?來回三個小時的路程,早上我有三台刀,病人已經住院了,下午五個雷射,晚上門診,整天值班;心裡盤算著各種拋下一切的可能,還是開車出門到醫院,停好車熄火同時,一片枯葉飄落在擋風玻璃前。

日復一日,我們被工作架空了,雙腳踏不到地面,依著忙碌行程擺佈,即使悲傷也無法即刻降落,只能用縮小燈照射真實感受。

想不出好辦法,只能沉住氣準時開始第一台刀;手術結束後,我與相熟的護士談起外祖母終究度不過這個特別遲的新年。

「真希望妳現在能趕回去見她最後一面。」她率直地說。

最後一面!因為手術的急迫與難以替代,淪為不孝子孫。

外祖母的少女時期,據說外祖父為她艷陽下俐落工作的身手所吸引,於是上門提親。生產後月子還沒坐完,她就出外坐長途火車接洽生意。

在晚輩心目中,她是位勤奮的長者,總是精力充沛手腦並用;只是女兒意外喪生後,臉龐開始蒙上陰霾,逐漸地衰退老化,進出醫院多次。

一個月前,我去加護病房看她;外祖母在呼吸器的輔助下,無意識地換氣。勉強擠出殘餘的專業,勸導舅舅們考慮簽署不施行復甦術同意書,他們接受了。

我的靈魂條碼,記著她陽光中的燦爛,記著她說過的笑話,記著她白皙的皮膚,記著她最好的一面。

最好一面!典型在夙昔,我永遠記著她充滿活力智慧的模樣。

Wednesday, February 07, 2007

經典的阿婆

在中國可能宣布春天提早到來的前夕,欣賞一場春之頌音樂會。

燈光明暗三次後,所有樂團人員在首席小提琴領軍下,魚貫走出全體就位。

這時坐在我後排的阿婆驚嘆地說:「啊!哪會怎麼多人。」

等待指揮出場的片刻,台上台下安靜肅穆,阿婆再次評論:「攏坐欸,這有什麼好看的?」

可能是身旁家人示意她不要出聲,阿婆連忙回答:「好啦好啦,麥供麥供。」

沉醉在明亮華麗的西班牙狂想曲,迴旋於熾烈豪壯的韃靼舞曲,阿婆暫時轉換靜音模式。

終於在聽眾熱情的安可聲中,看到縱橫全場的指揮在謝幕後第二次出場,善良的阿婆為他抱屈地說:「人家要休息了啦供。」

台語話尾附加的供,真的很親切極經典;連年邁的阿婆都能親近管絃風情,春天果然不遠了。

Monday, February 05, 2007

夢的解析

以為最近日子過的尚可,除了偶爾被病人嘔得必須原地深呼吸,還算能夠扛起一切行走。

就在天快亮前,作了一個夢。

在此刻依然清晰的夢裡,忽然發現自己右半邊手腳無力,驚覺可能是中風;用眼科醫師殘存的直覺思考,緊閉雙眼測試,果然右邊眼皮閉合不全,顏面神經也麻痺了。

癱躺在地上,心裡很慌張,許多念頭不停打轉;這時候,夢裡有個人說話了:「快點起來帶小孩去上學!快點起來去醫院看病人!」

我苦苦哀求:「可是我中風了,現在爬不起來。」

夢裡那個人彷彿沒聽見,不停重複地說:「快點起來帶小孩去上學!快點起來去醫院看病人!」

尋不著辦法解決,我無助地哭了,龐然悲傷襲來,但喉嚨裡發不出聲響。

死命痛哭了許久,終於可以擠出聲音,同時也被自己淒厲的狂哭嚇醒。

雖然感覺到剛才種種只是個夢境,還是不能立即從夢中的絕望抽離,又啜泣了一會才停止,眼淚流進頭髮裡。

怎麼會作這種夢呢?我似乎高估了自己處理創傷的能力。

Friday, February 02, 2007

病 vs. 人

昨天的雷射工作是從原來的時段滿出來的,意思是固定的治療名額排不下了,但是另有患者病情略為緊急,所以另闢戰場。

由於相同的時空,協助雷射進行的技術員必須負責別項檢查,因此盲醫師除了解釋病情,打雷射之外,連點散瞳眼藥,招呼病患,核對雷射同意書是否簽名等事前準備,都得一手包辦。

送往迎來的空檔,發現最後一位病患還沒報到,本來預約兩點的,已經三點了還不見蹤影。打手機聯絡,沒人接電話,再等了一會,阿伯與陪同的兒子出現了。

幫他點散瞳眼藥的時候,我問阿伯為什麼遲到,他懊惱地回答:「就是眼睛看不清楚,兩點看成三點。」我見他很自責,連忙安慰他不要緊,人到了就好。

打雷射之前,要先核對病患身分,確認治療哪一眼,雷射同意書是否簽名;我發現阿伯同意書尚未簽名,於是遞過筆問他要自己簽,還是請他兒子簽。

阿伯說自己簽就好了,我看他拿著筆,因為散瞳後視力模糊,找簽名處有些困難,經我協助指引後,他一筆一劃寫下大名。

他的字藏鋒收捺行雲流水,我忍不住讚美:「阿伯,你寫字金水呢!」

阿伯靦腆客氣地說:「沒啦,因為我做了五年的里長,一定要幫里民寫資料處理事情,每天寫每天寫就練出來了。」

原本我只專注於他眼底的玻璃體出血,腦子裡盤算著該如何避開血塊施行雷射,當場我感到肩上的責任益發重大。

醫師面對的不僅是,其實在我們眼前的,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