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anuary 10, 2008

Back to the Root

向來很怕身處擁擠的地方,被壓迫的人潮包圍,總覺得將會發生重大的災難。

悠靜地在台中美術館閑盪,欣賞林惺嶽先生的畫展,主題是一幅描繪鮭魚奮力游回原生地的「歸鄉」,逆境中顯示出生命力。


以荒涼和創傷為風格的畫家林惺嶽,從事繪畫藝術四十餘年,創作不倦,令人敬佩;兩年多來悲春傷秋胡言亂語,心被掏空了,漸漸覺得疲累。

這裡對過客來說,堆砌的文辭是艷似春花,還是有如春光一樣短暫?

Friday, January 04, 2008

荒謬劇

某天一位中年男子衝進門診,大聲嚷著眼睛看不到了,要趕快開刀。我看他內科疾病複雜,情緒不穩定,又沒有家屬,所以不願直接排刀。好不容易聯絡上他從不規則洗腎的診所,從護長那找到他姪子的手機號碼,真是難得的年輕人,即刻放下工作趕來醫院。

原來他獨居,性情暴烈,兄弟不常往來,又視線不良,跌的渾身是傷;詳細向他姪子解釋病情後,打電話給經濟較寬裕的大哥,說明因為病情嚴重,術後不能馬上恢復視力,必須有人照料;他允諾會在手術住院期間請看護,我才答應為他開刀。

沒想到術後大哥食言了,除了姪子下班後會來探視片刻,病患都是一個人,垃圾丟了滿地,也不洗澡,臭氣沖天,隔壁床的病家抱怨連連。

早上我找到洗腎室去為他檢查眼睛,他獨自躺在病床上,見到我來,開口問我:「你們不是都把我當作垃圾,為什麼妳還會來這裡看我?」我心頭一緊訥訥回答:「沒有啊,大家都很關心你,我才會到這裡看你。」護長反應他對護士小姐大小聲,我只能請她們多包涵。

住院期間,因為他之前曾摔斷了指骨,所以我們照會了骨科;因為怕他出院後無人照顧,為他聯絡了社工與志工。住院第三天,因為他抱怨有人在身旁大聲罵他,疑似幻聽症狀,所以請精神科醫師來協助。而這期間,除了姪子,兄弟們都沒來。

隔天凌晨,他忽然大吼大叫,有攻擊隔壁床的行為。因為怕他傷到自己又影響別人,所以大夜護士徵得姪子的同意後,將他約束,每隔十五分鐘去看他,沒想到他居然拿出自己抽煙的打火機燒床單,床沿都薰黑了。

為了其他病人的安全,夜裡只好將他移至禱告室。早上我看到他被約束,心裡很難過,不能確定自己幫他開這刀到底對不對,只能問他到這個地步,他到底希望我們為他做什麼,他說他要回家。

我說你現在這樣怎麼回家,他激動鼓譟起來,我把他放開,他一起身就向前倒,大家只好再把他扶回床上。護長找好了安養中心後續照料,多次連絡大哥,他都不願出面,連姪子都表明不願再管了,病患不吃不喝,拒絕治療洗腎。他是我的病人,就這樣躺在禱告室裡,年紀漸長渾身病痛,渴望親情的陪伴,但沉痾難解,我無計可施。

晚上他緊咬約束帶,吼叫著要回家,基於病患自由意志,護長只好安排居家訪視志工,請妥特約計程車,出錢送他回家了。

兩天後我致電他的姪子,他說病患一人外出,因為路倒,被送到署立醫院了,又請院方聯絡姪子,但他這次說什麼再也不插手,我無言以對。

很多時候,明明想做個解決病人問題的醫師,但沒有親屬的支持,卻帶來更多混亂。

手語表達的「難」,是單手捏著臉頰到微痛的程度,帶著蹙眉煩惱的神情。

明明寒流稍緩,是個艷陽高照暖和的响午,為什麼想出外晾乾陰淤的濕氣,都這麼難呢?眼看夕陽西沉,也許只能在蔣勳的「孤獨六講」裡尋找答案。

Tuesday, January 01, 2008

新年發威

2007 年告終,我居然是在病人眼裡倒數計時的。

在開刀房裡迎接 2008 年,在發願新的展望前,居然還有兩位病患等待手術。

也就是說,從 2007/12/31 到 2008/1/1,在不眠不休工作中渡過。

第一位是外院轉來的,疑似 HIV (+) ,車禍中撞破眼球又脈絡膜剝離;第二位是外院轉來的,鐵屑穿透眼球懸在玻璃體內;第三位是外院轉來的,視網膜剝離;第四位是外院轉來的,白內障手術後嚴重眼內炎。

每排一台緊急手術,心裡就想應該是最後一台了吧,沒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住院醫師的臉都綠了。

現在終於可以好好向大家獻上新年祝福,男士們獨佔鰲頭,女士們艷冠群芳,盲醫師則繼續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