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30, 2008

盲醫師殺人事件

如同許多犯罪分析,心理學家總會歸咎於童年不愉快的經歷;醫師的行醫風格,日積月累與自己的本性偏離,也許與養成過程被動遇見的人事,脫不了干係。

有一位病人,活在我心底層,至今仍影響我對人性與醫療的判斷,天真浪漫逐漸離我遠去。

三年多前,他因頸椎疾病住院開刀,因為合併糖尿病玻璃體出血,神經外科醫師照會我。

從第一次見到他,到出院後門診追蹤,他總是頸圈不離身,表現得非常愛惜身體;因為雷射治療後,出血一直沒吸收,所以我解釋只要神外醫師認為頸椎術後病情改善,足以接受眼部手術,血糖控制穩定兩百以下,再來商量開刀事項,他也同意不必急,等頸椎恢復再說。

幾個月過去,直到某週五,他來門診告訴我,神外醫師說可以開眼睛了,近來血糖控制也不錯,希望我盡快幫他安排。我看過排刀本,於是說好下週一午後住院,週二早上開刀。

沒想到他週六跑來醫院掛急診,說眼睛看不到了,要趕快開刀;護士聯絡我,我覺得很納悶,都已經視力不好那麼久,而且下週二就要開刀了,急診開刀房應該保留給有重大危險的人,所以好言相勸請他回家。

週日他又來掛急診,又說要趕快開刀,我想第二天就要住院,隔天就要手術,還是請他明日再來。

週一下午他依約來辦住院,頸圈依舊不離身;週二上午手術順利,週三點藥檢查的時候,他要求我照會神經外科。我問他有什麼不舒服嗎,他說沒有,因為不想浪費健保資源,所以我請他出院後再回診;他接著又叫我幫他照會代謝科,因為血糖都很正常,我解釋後也拒絕了。

週四早上我去病房,聽護長說,病人半夜跟在陪病床睡覺的太太說想去樓下買東西吃,就出去了;太太後來醒轉發現他頸圈沒戴,手機也沒拿,一直沒回來,所以離院去找了。

他頸圈沒戴這件事讓我很訝異,因為他連開眼睛的時候都堅持戴著,可是週四是我忙碌的開刀日,也只能等太太消息了。

直到週五早上,太太都沒連絡,我主動打電話去他家,是太太接的,我本打算請他來聽後訓他幾句,沒想到太太說那天凌晨他離開醫院叫計程車,坐到潭邊投水自殺了。

怎麼會這樣呢?太太告訴我,那天稍早,隔壁床別科病人身體狀況突然惡化,急救穩定後送去加護病房了。他看到後跟太太說,人活著真的很痛苦,也許又想到自己的病體,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週五黃昏時,我到病房跟護長告知這事,心中滿是悔恨遺憾;體貼好心的外科同事安慰我:「妳已經盡力了,不會有人怪妳的。」我一開口就哽咽了:「可是我怪我自己。」

眼科是小科,在龐大的醫院系統裡,勢必要跟別科合併病房照護;人體是奧妙複雜的有機組合,思緒天馬行空,恒常拘泥在我執,卻又容易受外界干擾。

如果那天我不顧健保核刪答應幫他會診兩科醫師,如果小眼科有獨立病房,如果那天隔壁床病人渡過平安夜,一切會不同嗎?

如果事情發生在現在,我能處理得更好嗎?

我的醫術比以前更好了,但我仍然不知道。

Tuesday, March 25, 2008

Take It Easy

首先讚揚安媽的回覆,太專業了!
預防近視其實不難:

  1. 保持正確的姿勢與距離,光線要充足,寫字/看書/看電視/打電腦時間要控制
  2. 多吃新鮮青菜水果
  3. 作息正常 不熬夜,盡量少上晚上的才藝課,儘早上床睡覺
  4. 多走出戶外,看山看海看雲看霧。盲醫師的 blog 一個月來看一次就好(這點最重要!)
關於假性近視

假性近視是由於長時間近距離工作,睫狀肌痙攣,水晶體折光力變大,將焦距移至網膜之前,遠方的東西看不清楚。光學上來說,似乎成為近視的狀態,但不是眼球變長的真近視。

所以眼球拉長了,才是真近視;可以用散瞳劑放鬆的睫狀肌痙攣,是假性近視。

一般小朋友的近視,真近視和假性近視的成份都有。醫師檢查,使用散瞳劑(睫狀肌麻痺劑)之後測量得到的部份才是真近視,眼鏡也必需依照真近視的部份來配戴。


回答 bee 媽媽的問題:
  1. 您會每天讓孩子點程序有點複雜的藥水嗎?
  2. 是不是有假性近視就要開始點藥水到18歲呢?(我還看過另外一位醫師丙,他說他女兒兩歲多他就開始讓他點低劑量的散瞳劑了)
  3. 您會讓孩子配戴角膜塑型鏡片晚上戴著睡覺嗎?
  4. 以上兩種是否都會有副作用?
  5. 我的孩子(目前約0.3~0.5)是該繼續點藥水就好、還是配眼鏡、還是戴角膜塑型片?

Answers:
  1. 我不會。這是我個人意見。
  2. 我的原則是:只是假性近視,我會先解釋改善日常生活習慣的重要性,而不馬上點散瞳劑。如果是真的近視,先用短效型散瞳劑看控制效果,改善日常生活習慣依然是最重要的。七歲前視力尚未發育成熟的孩童,我盡量不開長效型散瞳劑。真的短效型散瞳劑控制不住,再換成長效型散瞳劑。
  3. 我不會讓孩子配戴角膜塑型鏡片晚上戴著睡覺,第一是因為現階段它和有框眼鏡、隱形眼鏡一樣,只是矯正近視的工具,尚未證實可以有效控制度數增加;第二我治療過一些因配戴角膜塑型鏡片,造成角膜潰瘍的學童。
  4. 散瞳劑對大人可能會引發靑光眼發作,小孩非常少見,真的擔心,每次回診時請醫師檢查眼壓及視神經就好了。若點長效型散瞳劑,請記得眼睛防曬。
  5. 視力與度數是不同的,是該點藥水還是配眼鏡,必須看是什麼度數、是否合併弱視決定。

造成近視的原因,後天環境因素約占七成,遺傳約占三成:父母都高度近視,孩子近視的機會是比較大,但並不絶對;近距離的工作,像讀書、看電視、打電動玩具及狹小的居住環境,更是造成近視的原因。

近視並不是洪水猛獸,只要延後孩子罹患近視的年紀,就不會讓近視增加過快;學齡前孩童還是多親近大自然,少作近距離工作為妙。

真的近視了,盡量維持三百度以內;四十歳過後,還可以不用戴老花眼鏡。最好保守六百度以內的防線。高度近視的眼睛,網膜比較薄,玻璃體比較液化,容易有飛蚊症。更嚴重的併發症則有網膜變性,黃斑出血和網膜剝離等等。 

秀才人情,紙短情長,正確合宜的治療,還是因每個孩子的年齡、度數、視力而定,最好還是與醫師詳加討論;若有疏漏,懇請各界前輩不吝指教。明日還要早起,睡覺去也!

Sunday, March 23, 2008

Bermuda & Onion

付完巨額計程車資後,環顧星光大道,有許多類似大排檔的小吃攤,這家燒臘店掛滿著青菜賣燒肉,算是有趣的街景。


因為才剛被訛詐過,一行人忽然對人性失去信心,站在各具特色的異國情趣餐廳外,遲遲無法決定走進哪家。終於我做了一件在台灣絕不會做的事,先請服務生拿出 menu 巡禮一番,再問清楚服務費收幾成,可不希望台灣錢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在百慕達三角洲。


奇妙的是 Bermuda & Onion 那天剛好開幕一星期,不僅不收服務費,還 30% off,我們點了凱撒沙拉、義大利麵、火腿拼盤、各式飲品,主廚還親自出來介紹菜單。在輕鬆氣氛中吃喝閑聊,大家都覺得做了正確選擇。


照片左邊是有禮的服務生,中間是美麗的經理,右邊就是講了半天英文原來會說華語的親切主廚。那天用餐一個半小時間,卻只有我們八個客人,期盼現在已經生意興隆通四海。


如同 Bermuda Onion 是一種帶有溫和甜味的洋蔥,Bermuda & Onion 是一家蠻溫馨的餐廳,為吉隆坡之行扳回一城,幸虧每個國家裡好人還是多過壞人。

Saturday, March 22, 2008

獻給吉隆坡的第一次

這回是我第二次造訪吉隆坡,第一次是在三年前。

如果按照 travel & living 頻道宣稱的,世界上有一千個值得遊覽的地方,重複去同一個城市顯然是揮霍了額度。


這次經驗部分撕裂過去美好回憶,在雄偉雙子星大樓前的招呼站叫計程車到吉隆坡塔,司機堅持叫價 15 馬幣不跳表;後來又從雙子星大樓到星光大道,司機老兄卻堅持跳表,我覺得奇怪,問他可能會多少錢,他說大概 30 馬幣,"depends on traffic",話中留下伏筆。

果然一路跳得像碼表,短短路程居然飆到 98 馬幣,質問他為什麼差這麼多,"Traffic's so bad",見鬼了,完全沒塞車。見同行師長並無撐腰打算,來到別人地盤只能英雌氣短,這輩子第一次被計程車司機拐,他的心真的隔了很厚的肚皮。


第一次住進大廳有豎琴演奏的飯店,稍遲的午餐品嘗到此生最好吃的沙嗲串燒 ,本想星級酒店可以扭轉險惡局勢了,可惜我許多年沒去安太歲。


看來溫馨舒適的大床,夜裡卻讓我第一次連番被蟲子襲擊。於是凌晨兩點,客房人員一位幫我拉皮箱,一位幫我拎皮鞋,落荒而逃換房間。新浴室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吉隆坡塔夜景,美則美矣,但已無力欣賞。

三年前的吉隆坡,留給我許多珍藏在硬碟裡的人生經歷,世事無常,今非昔比。留得青山,珍重再見。既然不能說,就認真寫吧。

Sunday, March 16, 2008

找不到斑比的迪士尼


在異常寒冷的冬雨中,來到香港迪士尼。

是那種還能讓人邁步踏入雨裡,但濺起的水花會沿著褲管虹吸上升到膝蓋的雨,小腿逐漸凍去知覺。

如果不是為了孩子,正常的成年人不會在這種濕冷的天氣來到應該洋溢溫暖陽光的園地。

想起兒時的某個冬季,合歡山下雪了,媽媽拗不過小孩的要求,一個女人開著車載著三個孩子上山去看雪。

如果是一個正常成年人,在惡劣的天氣裡,最想做的應該是賴在家中的被窩裡吧?為了孩子只得奮勇出門,雙腳綁著塑膠袋,在鏡頭前比出勝利手勢。

迪士尼的眾多卡通角色中,哥哥最喜歡的不是應景的米奇,而是善良可愛的斑比,我也鍾愛牠澄澈的雙眼。

撐著傘走在冬雨裡,帶著孩子尋找斑比,偌大的園區,琳瑯滿目的各色商品,就是沒有斑比。

斑比找不回媽媽,下雨的迪士尼尋不到斑比;斑比從 1942 就一直想念著媽媽,我握緊孩子的手也在渴慕媽媽的手。

Monday, March 10, 2008

甜入心底的黑糖糕

上週五的門診,有位美女推開門,露出一張俏臉,原來是北部的朋友,順道來看我是否健在。

好說好說,還賴活著呢!她不僅捎來師兄的惦念祝福,還送我一盒號稱吃過都說好的黑糖糕。


差點沒老淚縱橫啊,這種好東西,當然要帶回家好好坐下來放鬆享用;我敢發誓,真的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黑糖糕,口感綿密,不乾不膩。

如果天上神祇與地上人倫,偶爾會加添負擔,那麼至少請對友朋甘願為自己付出的好意,視為生命片刻的可貴交會,甜甜地放入心底。

什麼?您也想來一塊啊?對不起囉,在下吃完了。

Tuesday, March 04, 2008


烈日下仰視藍天

陽光折磨瞳孔

倔強不願起身

腳已酸麻知覺茍延

渴望亙遠日蝕漏下一隙清涼

文字塗抹歷史掩蓋記憶

踞無關倨

Saturday, March 01, 2008

難懂的天氣

早晨離開 Kuala Lumpur,戶外溫度攝氏 20 度;降落桃園地面氣溫 22度。

盛夏國家陰霾雷雨,晚冬島嶼晴空萬里。

雙腳前前後後結結實實敲擊地面,心事卻依然藏匿雲朵中。

幾乎就要看完但等不到結局的電影,迷上了連額頭縐紋都是戲的男人。

若不是時空總是矛盾的轉換交錯,怎能感到血肉真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