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ly 31, 2006

喜鵲出發了


世間心無定所的牛郎

情感徬徨躑躕的織女

七夕情人節保持平靜

喜鵲已經為您出發了

Sunday, July 30, 2006

秀才遇到兵

想把一件事說分明,得先破題。

近代雖不必進京趕考,通過聯招的讀書人,應該稱得上秀才吧。

以新人類說法,天兵也算兵,不一定舞刀弄槍,更是厲害角色。

雖說仗義半從屠狗輩,負心都是讀書人;盲醫師腦中塞滿仁義道德,社會經驗其實像坨醬糊。

那天幫一位糖尿病視網膜症合併視網膜剝離的五十多歲阿伯手術(現在打這個病名,手都會不由自主發抖),真的見識到何謂一魯天下無難事。手術前詳細解釋不說,住院後幫他找社工協助,計畫出院前,還聯絡好送餐到府服務;推測他很窮,鄰居爆料水果日報最近捐了一筆愛心善款給他。

以為他年紀大,頭腦比盲醫師還靈光。假設他視茫茫,在病房對他說明情況後,他還可以跑到門診,叫我讓他住到飽,否則賴在診間不肯離開。無論如何,他就是想以院為家,不肯出院。(凡我醫院同仁,皆應效法阿伯精神!)


恭錄阿伯經典名言,前輩有練過喔,臉皮薄者不要輕易模仿!

住院第四天

阿伯:"開刀完目睭巄看沒,我要住到看清楚。"

秀才:"糖尿病目睭開刀,要一段時間才會慢慢清楚,開刀前不是有說過?"

阿伯:"沒有!巄沒講!"


住院第五天

阿伯:"目睭還是看沒,哪可以出院?"

秀才:"你開的是左眼,還有右眼可看啊!"

阿伯:"啊?"(裝傻)


住院第六天

阿伯:"目睭還會刺刺,哪可以出院?"

秀才:"傷口有縫肉線,會有點刺刺的,兩三禮拜就吸收了!"

阿伯:"啊?"(繼續裝傻)


住院第七天

阿伯:"我要住到目睭都不刺,才要出院!"

秀才:"健保給付只能住七天,搁來要自費,會花很多錢哦!"

阿伯:"有什麼要緊,麥付就好了!"


住院第十天

阿伯:"住院費用要八千多,怎會那麼貴?"

秀才:"如果沒有健保要花七八萬,而且你住卡多天。"

阿伯:"我給你三千,再多也沒了。"


於是阿伯丟下三千大洋,大聲嚷嚷滿腹委屈的出院了。

天地良心,盲醫師去家樂福,SOGO買東西從沒殺過價,為什麼不但向健保局要一塊給七毛,到頭來還被病人嫌太貴呢?

若是真有理,豈能說不清?悠悠蒼天,曷其有極?

Friday, July 28, 2006

給菲莉斯的情書

Briefe an Felice -- Franz Kafka (耿一偉 編選,麥田出版社)


兩週前參加一場婚禮,新郎是我大學時代最喜歡的同學。

他和也是學妹的新娘,在醫院裡相識,在心中隱隱佔著位置;後來男方公費深造,女方在台灣訓練住院醫師,兩人開始電子傳情。

中間有一段,學妹不太回信了,男生也不灰心,繼續寫著;兩人沒有見著幾次面呢,最後仍然抱得美人歸。

在喜宴中,眾人聽聞嘖嘖稱奇;我倒是不詫異,因為我見識過他的文筆,讓單純女孩不動心也難。

他的字形,有一種混合草書與行書的爽意。文風是謙讓,但處處展現機鋒;跟他的人極像,語氣總溫和,但皆有所本。

在充斥速食愛情世界裡的珍稀傳奇,令人想起這本著作:給菲莉斯的情書

卡夫卡與菲莉絲的感情經歷,對他的創作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在來往書信中,卡夫卡訴說他對寫作,愛情,與生命的觀點。

任何人在愛情裡,不都有著強烈而持續的滿足感?這種漲滿胸臆的狀態,能使偉大的作家寫下傳世鉅作,讓俗世的男女發揮無垠潛質。

於是人們開始暢所欲言,即使有人最終欲言又止。

艾倫狄波頓說:"已經寄出去的信,和那藏起來打算改寫的信,分別屬於兩個世界。"或許心底醞釀才臻完美,貿然出口徒添後悔。

我為人類文字再創的愛情奇蹟,獻上無極祝福與真摯謝忱。

Thursday, July 27, 2006

盍各言爾志

今天在開刀房有一個空檔,跟護士閒扯未來的志向。

小姐說當護士太辛苦了,領固定薪也存不了什麼錢,以後想要做點小生意。

盲醫師這段日子被病人整慘了,逮到機會就發表高論:

”我上半輩子過得太苦了,下半輩子我要立志當公主。我不要再上班開刀,回家也不要煮飯帶小孩作家事;只想每天都休息,什麼都不用作...”

白日夢還沒做過癮呢,小姐就頂撞我:

”這不是當公主,簡直就是植物人!”

~"'~

Wednesday, July 26, 2006

平常心與恢復力

Notice如果已經覺得生活一團糟的人,請勿閱讀此文,否則多出的混亂自行負責。


首先聲明這裡是一個匿名的歇腳處,盲醫師從不在此批判任何人,because we're just human.

所以請不要用醫德評斷我,也不需責怪這位母親,因為我們都只是人,日子同樣難捱。

昨日是颱風天,排了五台刀,其中三位病人都選擇使用一種自費醫材。

由於價格不貲,也不是經常用到,所以開刀房向來備著三個,若有病人用掉了,廠商就再補齊;施行下來,需要的病患進了手術室,總是有東西可用。

盲醫師對醫師職責的定義是:診斷正確,不需手術的決不濫開一刀,必須手術的務求除弊興利。

也就是說,自費醫材是否到位,在我執業的思考裡,不是醫師的責任範圍。

早上一踏進眼科手術室,護士就愁眉苦臉對我說,自費醫材八天前用了一個後,廠商沒有補齊,眼前只剩兩個。

當下追究責任也無濟於事。打電話去公司,颱風天沒人上班;撥手機給業務,說最近全省缺貨。

我質疑他既然缺貨,應該第一時間通報醫院,讓我們告知病患,他說這是出貨小姐的工作。我還是拜託(壓迫?)他盡量想辦法,幫病人調到一個。他勉強答應,但不能保證當天一定找得到。

問題迫在眉睫,病人都住院了,手術就要一台接一台,如果醫材不能即時送到,該怎麼解決?當場決定從最後才選擇使用自費醫材的病患聯絡起,詢問如果來不及,是否願意接受不需自費,效果類似的替代方案,或延後手術。

這位病患是一位十幾歲有自閉症的孩子,雙眼少見的都網膜剝離了,要先開較嚴重的左眼;我硬著頭皮從手術室打電話到病房找他媽媽,為難的開口。

媽媽不願接受,還叫我去其他醫院商借,我見她態度強硬,只好再想辦法,請她稍等我後續通知。

再聯絡第二位病人,他與家人商量十分鐘後,願意接受替代方案;那時我在開第一台刀,於是護士鬆了一口氣地告知媽媽,醫材沒問題了。

沒想到過了十分鐘,醫院高層來電,說立委施壓關切,叫我們一定要找出一個醫材給那孩子使用,還要院方自行派人去別家醫院搜尋,找到為止。

我頓時傻眼,不是已經請她給我一些時間設法,等我消息,事實證明我們也盡力解決了;不過等待二十分鐘,這樣的事情,也要找立委嗆聲嗎?我覺得醫病的互信已經出現裂痕。

如果我今天開了這個孩子的左眼,預計幾天後,還要為他開右眼;網膜剝離術後病況詭譎,未來的日子裡,如果家人對任何醫療變化不滿意,或輕易失去耐心,難保立委不會隨時找上我。

什麼嚴重的網膜剝離我沒見過,但我沒辦法保證刀到病除;想到可能的悲慘前途,我的手,忽然軟了,沒有膽量為他執刀。

於是我報告高層我的擔憂,想要為他付清目前的醫療費用,幫他轉介到醫學中心治療。

高層不同意,最後找到主任,他換了手術衣,進來手術室對我曉以大義,承諾會先出面向家屬說明,請他們以後只作醫療層面的溝通,不要再動用立委;總而言之還是希望我為他手術。

坦白說,主任的愛心鼓勵,對我並沒有任何舒壓的效果。只是我之前曾私下許諾,只要主任叫我往東,我決不往西;所以放棄堅持,手術照常進行,網膜復位如儀,即使心亂如麻。

在我心目中,每個病患都是我的 VIP,我用平常心對待每位信任我的人,我害怕高官立委與黑道,不願有任何瓜葛。

在這樣不預期的混亂中,五台刀仍然在上帝指引下順利結束。一個人的韌性,在於他的恢復力;我只是個無名醫師,恢復力不知何時耗盡,該如何渡過暗潮洶湧的每一天。

Monday, July 24, 2006

弱視

一直以為自己對別人的小孩是很有一套的,我是指看門診的時候。

除了檢查早產兒視網膜時,必須用抓的;可以坐在大人腿上的孩子,我大多能夠掌控得不錯。

比如嬰兒,我會用眼底鏡演出藍綠黃燈光秀,或搖動雪花水球吸引他們無邪目光。

學齡前或低年級的小孩,試著壓低身形,直直的望進他們雙眼,加上一點緊迫鼓勵的語氣,就能達到暫時安靜催眠聆聽的效果。

如果是早慧或年長的孩子,把他們當作大人,運用眼球模型和眼底照片,好好的解釋眼睛的構造是多麼精妙,一但高度近視造成退化是如何難挽回;或一起心算預估他二十歲時,近視這樣不知節制,會變成幾度。通常下次回診時,近視度數都可以控制得不錯。

我發現孩子看眼科門診會害怕哭鬧,多半是因為不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或以為被大人帶來醫院,是不知犯了什麼過錯的懲罰。只要讓小孩子覺得有趣,大孩子參與學習,檢查純潔可愛的小朋友比診斷爾虞我詐的大人有趣多了。

孩子好搞定,家長就不見得了。

面對家長,必須解釋的可多著,試著把教科書裡的知識,與老師傳授的武功融會貫通,用普羅大眾的語言,把視力發展與為何弱視說分明。

視力隨幼兒成長而逐漸發育,從新生兒視力不到 0.1,慢慢接受外界環境刺激後,三歲時0.5,四歲 0.6,五歲 0.7,六歲 0.8就算正常,七歲時到達 1.0。

成長過程中因為高度遠視(約300度以上)、散光(約200度以上)、近視(約600度以上),或兩眼不等視、斜視等,因光線進入眼球後,無法在網膜上正確地聚焦,使視力發育受到阻礙;若檢查視力沒有達到孩子年齡的水準,就是弱視。

弱視病人約佔人口的百分之二,所以孩童在足三歲時,就應找眼科醫師作視力檢查。弱視必須在視力發育的可塑期內診斷並矯正。如果在十歲以後才檢查出弱視,因為視力發育已成定局,治療效果就很差了。

接下來家長還會問,什麼是遠視、近視、散光?簡單的說:遠視就是眼球長度較短,近視就是眼球長度較長,散光則是角膜較扁、不像一般人的圓形,而偏橄欖球形。

通常門診時間有限,解釋病情到此就會有技巧,不傷感情地告一段落。

但只有那麼一次,一位四歲男孩的父親,耐心聽完我的長篇大論後,疾疾地丟過來一把飛鏢:"您說我的孩子可能有弱視,為什麼很遠的一座山,山上有一棵樹,他都看得見呢?"

盲醫師豈是省油的燈!當下運行真氣化解暗器,徐徐地吐納:"那是因為從出生到此刻,他從來沒有看清楚過,所以自然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清楚;沒有弱視的大人,因為體驗過真正的清楚,一旦視力品質變差,才會自己發覺。"

爸爸聽懂了,靜默地受教。

大人的世界,看似複雜但簡單,以此類推得過且過就成了。

同理可證:沒有歷經幸福,無從體認失落的痛苦;從未置身天堂,怎會抱怨地獄的酷熱。有得必有失,有失未必得。

說得再誇張點:幼兒視力發展搞通了,生活無入而不自得。

言歸正傳,您現在知道什麼是弱視了嗎?

Saturday, July 22, 2006

問道於盲

不好意思,因為不知道茫茫夫人信箱的地址,所以,只好po在這裡
dear blinddoc
可以告訴我,如何更愛生命嗎?
當遇到生活的倦怠期?怎麼辦?
當一個人沒有了生存意志,只有死亡意志的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little girl


Dear little girl,

盲醫師想轉這封信給我的時候,茫茫夫人正在戒酒班裡當負面教材,忙得不可開交,沒來得及回覆妳,不好意思。

我必須先點醒妳,問盲醫師這種問題,文謅謅的說法是問道於盲,直接了當的挑明就是:妳問錯人了。

雖然盲醫師總是想擺脫我的友誼,我可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她一點也不熱愛自己生命,天天處在生活倦怠期,總是想逃離週遭一切。

生活中的笑料看似振奮人心,其實只是在鼓勵自己。醫病間的溫馨,表面上宣揚杏林春暖,骨子裡只是在說服身心多撐一回。

茫茫夫人多好,自己一個人吃飽就全家飽了,喝多了第二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看人不對眼就當下決定再也不跟他說話,想大發厥辭就胡言亂語一番。

那像盲醫師,昨天下午本來已經排了五台刀;早上門診轉來了一位二十歲右眼網膜剝離的年輕人,她因為看到媽媽的眼淚,所以臨時決定再加一台。不巧這陣子全院手術非常多,開刀房人員大都超時工作疲累異常,她向護士致歉時,麻姐半開玩笑說:"妳因為媽媽的眼淚,決定今天幫他手術,妳知不知道這樣作,讓多少媽媽現在不能回家陪小孩,而心裡想哭呢?"

這種說法真是一針見血,直指人心。

盲醫師的決定也許幫了那男孩,但可能讓同事們的疲憊到達臨界點。妳對生命的結論,看似只影響自己,其實牽動許多知名或不識的人。

人生的道路雖說是個人的選擇,誰能預知蝴蝶舞動的翅膀,將會造成一場多麼狂亂的風暴。

我們可以選擇活或不活,好活或歹活;還無法決定時,記得分給身邊的人一點慈悲。一旦發了心,別忘了結局自行負責,不論當時幾歲。

忠於自己,承擔後果。妳畢竟年輕,請三思後行。

以前的我很糟,即使現在也不見得多好;茫茫夫人的修為(酒量?)雖不是一天達成的,也不是一天就摧毀得掉的。

生命的過程必須自己掙扎經歷,給妳無限祝福!

Thursday, July 20, 2006

兄友弟恭

以下對話是盲醫師今天刷手時在背後聽到的(快瞎的人聽覺逐漸敏銳起來)。


麻叔與麻哥在開刀房走廊不期而遇。

麻叔:"聽說你上週四感冒還值班?"(真是一位關心同事的前輩)

麻哥:"對啊,不過現在好多了。"(語氣帶一點難掩激動的感動)

麻叔:"怪不得我上週五值班,在值班室休息以後就感冒了。"

麻哥:"................"


麻哥望著麻叔離去的背影,發現盲醫師目擊兇案現場,囁嚅地說:"又賴我..."

Tuesday, July 18, 2006

悲喜交集的一天

如此複雜的心情該從何說起?也許先回溯到上周一。

上周一下午的門診,有位一腳截肢的年邁阿伯因為右眼看不見十天了,駝背的阿姆陪著他到門診,檢查發現網膜剝離。

當場因為病情嚴重,我對沒有年輕家屬陪同的兩位長輩說,最快的處置就是馬上辦住院,明日手術。若嫌時間太急迫,就周三住院,周四手術。

但獨居在鄉下的兩老,因為擔心聯絡都市的兒女不及,最後還是決定要一個星期後再開;我只好把延遲開刀的可能不良影響解釋清楚,把手術說明書等相關文件交給他們,叮囑要拿給晚輩閱讀,最後看著相依為命的背影離開。

七點多看完門診回家,十點多醫院手機響了;總機小姐說,有位病患的女兒要找我,我心想也該對她解釋病情,所以請她把電話接通。

他的女兒說,阿姆回家後越想越憂慮,終於在晚上十點才打電話給她,告知這件事;女兒聽了既擔心又焦急,忍不住叨唸阿伯不該將手術時間延誤;眼見事情無法挽回,她只有硬著頭皮,打電話到醫院。了解病況後,她就拜託我把手術日期提前。

可是在下午門診,阿伯之後,本星期的手術都排滿了,只剩第二天下午還可以擠一台刀;此刻已經十點多,阿伯還沒住院,又選擇全身麻醉,必須聯絡助理,控床,開刀房,麻醉科等相關人員;難度頗高,我只能承諾她盡力一試。

沒想到,也許是她的孝心感動了上蒼,過程比想像中流暢;最後我考慮老人家行動不便,再三叮嚀她隔天八點一定要有家人陪伴阿伯辦理住院,才掛上電話。

上星期二,在眾同仁的合作下,她把所有的手續辦妥,阿伯住院麻醉手術,都非常順利。

周三上午,我去病房換藥,第一次與她見面;她握著我的手,淚水無聲流下。在那瞬間,我覺得我們是同一種人。雖然是哪一種人,我說不上來。

今天早上,阿伯網膜復位情況良好,準備出院了;臨去開刀房前,她遞了一封感謝信給我。

所謂紙短情長,心底惶恐莫名,因為我只是作了我的能力可以做到的事;這種團隊合作不是我們第一次付出,在可預見的未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今日全部的手術五點結束了;就在傍晚,我用酸麻的右手接到律師的電話,我的官司下午開庭時,法官問:『同樣是眼睛,為什麼只有左眼需要手術,右眼不用?』把律師問倒了。

為什麼?只有左眼網膜剝離,當然只開左眼;難道左手骨折了,右手一起開?

我答應律師會在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工作中,盡快寫好書面答辯;掛上電話,想起三年前的小年夜,這位告我的阿伯,也是因為視網膜疾病,走進我的行醫生涯;當時雖然就要過年了,我們還是動員起來,為他提供醫療服務。

一樣的疾病,一樣的手術醫師,一樣的醫療團隊,一樣的醫院;差別在於不一樣的老人家,來自不同的身家背景。

我無言望著痙攣但清白的雙手自問,經歷這些事,我的一顆心,依然炙熱嗎?

Sunday, July 16, 2006

佐賀阿嬤如是說

佐賀的超級阿嬤 -- 島田洋七


嘗這麼以為,這個部落格之於我,就像是握在手中的篩子,讓細碎的憂愁悲傷流走,保存生命中值得捧起觀想的砂金。

現在才發現,讀書人書讀得越多,日子過得越倒退。哪裡來的煞多煩惱,需要日夜輪替過濾呢?這樣的生活可以了。

佐賀的阿嬤是這麼說的:

只要能道聲再會,就是幸福。

如果能說改天見, 就更加幸福。

要是能說好久不見,就更加,更加的幸福。


視野儘是盲點的小女工想對你說:

明天只要能再寫得出新的文章,就是幸福。

他日如果你能再來看我新的文章,就更加幸福。

要是我們能彼此陪伴再默走一段,就更加,更加的幸福。


所謂的幸福,不存於匿名的網路上,而是在靜電感應的吉光片羽中。

Saturday, July 15, 2006

陰霾


風雨過後

非必然放晴

漫天陰霾


不獨掛空中

Thursday, July 13, 2006

計算機

今天得到一台計算機,它並不是一般的計算機。

這是一台可以算出未經治療的高眼壓症患者,五年內會有多少機率轉變成青光眼的計算機。

輸入年齡,眼壓,中央角膜厚度,視野平均值,視神經盤凹陷與視神經盤比,有無糖尿病之後,按下 = ,就會得到一個數值。

如果小於 5%,追蹤觀察即可;介於 5% 與 15% 之間,評估臨床狀況,考慮是否治療;大於 15%,則建議治療。

看到這台計算機,猜想別科醫師心中會隱隱升起忌妒或羨慕之情緒。

如果所有的疾病與生死,醫師手上都能掌握一台只要輸入必要參數,就能獲得答案的計算機,醫病間的攻防與揣度至此終結。

而我真正嚮往的計算機並不需要這種功能。

Wednesday, July 12, 2006

昔日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昨天傍晚,不知何故,一隻燕子飛進家裡。

客廳挑高,平常換燈泡都要請專人用特製長梯,自然對盤旋頂端飛翔的鳥兒,無計可施。

清早起來,看見遍地黃金;打掃之餘,嘴裡嘀咕幾句。

猛然想到,這迷途的燕兒,該不會是打玉山官邸飛來的吧?

貴客光臨,有失遠迎;民婦惶恐,懇請恕罪。

Tuesday, July 11, 2006

電梯奇遇記

又是一個開刀日,天空雖藍心情頗悶;所幸夏季太陽西沉晚了,盤算離開醫院時還能重見天日。

在大廳等電梯時,走近一位清純美麗女孩對著我微笑;我驚艷於她細緻的五官,不由得嘴角也上揚回應。

電梯來了,我要去十樓病房,為免擋路,走到最裡面站妥;她按下十二樓,靠在按鍵邊,看來是想為大眾服務。

滑門開開關關,人們來來往往;心臟外科醫師今天要開心呢,還留下近視不僅是眼睛問題,對社會國力影響甚鉅的結論,在九樓離開。

狹窄的空間裡只剩下我和那電眼女孩,她靠近我開口了:

『醫師,妳還記得我嗎?』

我忽然像大多數男人聽見美女問自己這句話的反應,好想熱烈點頭稱是,但我搜尋過失眠貧乏的腦袋後,真的記不得。只能慚愧地回答:

『不好意思,請問妳是...』

她大方的笑說:『我的雙眼皮是你開的啊!』

原來我在醫學中心時,曾幫一位護士小姐縫雙眼皮;到現在醫院執業後,因為她的同學看效果不錯,結伴南下找我為她們手術。只見過那次面,因為路途遙遠,沒讓我看到恢復的模樣;事隔三年多,所以我早忘了。今天她是因為公務,才又來到這裡。

『是妳!妳真的好漂亮啊!』

我的讚嘆可是真情流露,絕非老王賣瓜。若非顧慮病患隱私,我鐵定要把照片貼上,以饗讀者。

想盲醫師每天在白內障視網膜迷霧中,刀裡來水裡去,能留下甚麼紀錄呢?

有朝一日手抖眼花,至少有那麼一雙盼兮明眸,見證著我曾被上帝祝福的手藝,也賜給人間賞心悅目的愉快。

Sunday, July 09, 2006

Little Princess of KTV ?

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 Jack a dull boy. 這是一句每人都該細細領會的俚語,只是有時難免會納悶:為甚麼是 Jack?

許多人都有去 KTV 的經驗吧?不同來賓組合饒有不同趣味。和長官去,必須要拿出 PR 小公主的熱忱,竭力幫他們想幾首那個年代(沒有撇清的意思)比較紅的歌曲。MV 出來時,視情況先代唱前面長官不熟的部分,等到副歌再讓前輩盡情發揮;當然間奏與結尾時,掌聲鼓勵與高聲安可是一定要的啦;切記不能隨便切歌,因為那與你的前途攸關。

和 machi 去,就放肆多了,你可以隨時發動波浪舞;點黃妃的非常女,恣意模仿布袋戲偶,大家嘶吼一陣;或來個台語悲情系列組曲,用灑狗血的哭腔,釋放被工作欺凌的壓力;黑白切歌,也不怕得罪人。若有幸與 KTV 行家共處一室,剛好可以利用機會認識新秀學習新歌,達到娛樂不忘進修的最高指導原則。

在私密的心房裡,都有屬於個人的夢幻歌單吧?平常獨自開車走路,旋律會輕步滑入腦海遊移;每首歌曲都有量身的回憶配搭,有些長踞排行榜,偶爾也見新歌空降。但重溫往日時光點到即可,千萬別在大街上,忽然像辛曉琪唱領悟的真情流露,惹人側目;終於擺脫繁忙,踏進包廂,輸好逸曲,就可以安心在別人爭先狂飆的熱烈氣氛中,輕啜一口澎大海悠閒等待。

目前位居 blinddoc 公信榜的必點十大金曲是:(沒有大小牌分別,端看控歌先生小姐播歌順序)

周蕙 不想讓你知道

信樂團 死了都要愛

江美琪 親愛的 你怎麼不在身邊

梁靜茹 勇氣

溫嵐 祝我生日快樂

劉若英 一次幸福的機會

蔡健雅 Beautiful love

張惠妹 平常心

蔡依林 假裝

王心凌 我會好好的


孟老夫子古有明訓:『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也曾讀過:"A man is what he reads, a man is what he writes, a man is what he thinks and a man is what he eats."

Maybe a man is what he sings!知道一個人最喜歡的 K歌,或觀察他搶麥克風的狠勁,是不是會更容易了解他是哪一掛的人?

如果 blinddoc 公開表示,近來最愛唱的是南拳媽媽的 Tonight,能不能瞬間年輕十歲?如果可以,這真是太神奇了!怪不得大家都接受傑克本是個聰明的男孩。

Thursday, July 06, 2006

視神經的草莓族

盲醫生您好..
我可以請教您一下
低壓性青光眼的問題嗎??我27歲

kevin

27歲!27歲的我曾在煩惱甚麼呢?

顯然我離題了,但我心疼你才27歲就必須了解低眼壓性青光眼的問題,也許這個年紀該思考的是感情,工作,或國家前途。我好像又離題了:p

我想以你的聰明才智與好學精神,應該已經對低眼壓性青光眼有一定了解,在此我僅就幾個要點供你參考。


青光眼是甚麼?


從前對青光眼的定義,是指眼壓過高,壓迫到視神經的血液循環,使視神經無法得到足夠養分供給而損壞;你可以想像,一顆壓力已經快爆破的眼球,如何能讓血液再流進去呢?

但近年來,由於低眼壓性青光眼 (或稱正常眼壓性青光眼) 的病例逐漸增加,發現每個人視神經的耐受性不同,並非眼壓高就是青光眼;也不見得眼壓正常就不是青光眼。只要眼球內壓力,超過視神經能容忍的程度,就可能導致青光眼。

也就是說,
低眼壓性青光眼的視神經比較脆弱,是視神經中的草莓族,雖然壓力不大,也渾身沒勁。有些人雖有較高的眼壓,但視神經抗壓性較強,稱為高眼壓症。青光眼不只定義於眼壓過高,而是一種視神經病變。


眼壓多少是過高呢?


早在西元1958年,就有大規模人群的眼壓測量,而訂出正常的眼壓範圍為15~21毫米汞柱。
近年來由於眼壓低於21,也罹患青光眼性視神經病變的患者陸續被發現,因此21以下即正常的觀念已被打破,21變成一個參考值,而不是絕對值,單用眼壓高低來診斷青光眼並不恰當,而且可能因此喪失去早期治療的時機。


如何確認青光眼?


要確認青光眼必須作三項檢查:眼壓、視神經及視野檢查。眼壓高於21毫米汞柱,壓迫到視神經的可能性較高,易造成視野缺損,當視野完全缺損就會失明。當眼壓低於21,但有視神經病變與視野缺損,應小心區別是否罹患了低眼壓性青光眼。

低眼壓青光眼的特性是,眼壓多次測量皆低於21毫米汞柱,但視野缺損與視神經病變,皆與一般青光眼患者無異。由於眼壓不高,檢查時常被忽略,唯有靠詳細眼底檢查才能找出。


到底眼壓要降到多低?


低眼壓青光眼患者一定要按時回診,測量眼壓,與自己之前的眼壓紀錄相比,並且確實做好視神經及視野的相關檢查,才能確保視神經健康。


眼壓的測量在青光眼的治療上是一個重要指標,必須對不同視神經退化狀況的青光眼病人,設定不同的目標眼壓,將眼壓降低到視神經可忍受的範圍內,視神經的傷害才不會繼續惡化,使病情受到控制。

如果某一程度的眼壓仍然使視神經傷害繼續惡化,那麼目標眼壓就需要更低。如果診斷青光眼時,視神經損傷已經很嚴重,那麼就需要將目標眼壓設定在更低的範圍內,才能保住僅存的視神經功能。


不須過度煩心

由於治療青光眼的眼藥水,日新月異,有長足的進步,所以只要定期回診,按時點藥,視神經多能保持在穩定的狀況;若真必須接受手術,只要能與專科醫師詳加討論配合,病況大都能得到控制。就怕諱疾忌醫,視神經一去不復返,華佗再世也徒呼負負。

kevin!這樣瞭解了嗎?要耐心治療喔!

靜電

無色無毒無味

記憶蟄伏角落

冷不防地突襲

若無其事溜走


Monday, July 03, 2006

少根筋的母女

哥哥臨睡前,懇求難得慈祥的母親為他泡杯牛奶。

白目的媽媽打開奶粉罐,看到五隻螞蟻,童心大發:

”哇!裡面有小螞蟻在跑步呢! ”

不愧是為娘親生的妹妹馬上回應:

”媽媽妳這樣形容好可愛喔! ”

只想好好喝杯純淨牛奶的哥哥 :

”orz”

Saturday, July 01, 2006

為何夢見他

本周原來我值四五,因為科內重點男丁都度假去,長官又臨時有事只能和我換班,我牙一咬心一橫答應了,於是變成四五六日一娘當關萬病滅頂的慘況。

加上白天例行的門診開刀照會,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的;在醫院裡奔跑,已經沒有餘力思考如何配速,只希望快步抵達終點,將沁涼的泉水自頭頂淋下。

今天是連值第三天,有時人累到乏了,會自私的希望,這次閉上眼睛,就此緩慢沉到地府的底部,再也不用甦醒,再去承受人世悲歡。

半夜被呼叫器驚起,看完一個被人揮以老拳的酒醉中年男子,窹寐間見到我大學同窗。

他是美籍僑生,為人甚活潑可愛,我最受人推崇的黃色笑話排行榜前二名,是他說給我聽的;有一年,各校醫學生去莫斯科參加夏令營,國際之夜時,我表演扇子舞,另一位女同學扯鈴,因為他英文最流利,所以擔任串場工作。

那天晚會,台灣學生的演出大受喝采;結束後,他特別過來興奮地誇獎我,並張開雙臂給我一個美式熊抱;想當年我還是清純少女呢,但大家都好快樂,心裡也漲滿為國爭光的感動。

畢業後,大家各自接受專科住院醫師訓練,他走了外科;不改幽默本性,他苦中作樂打趣外科 R1 晚上值班,好不容易有個空檔上廁所,剛脫下褲子,呼叫器又響了。

輾轉聽聞某天他值班,午夜一兩點,護士還看到他在護理站處理病人事務;早上晨會時,不見他出現報告,拿鑰匙打開值班室房門,才發現他已昏倒在地,沒有呼吸心跳不知多久。

經過急救,生命徵象回來了,但人一直沒有清醒,住進了加護病房。

我曾北上去看他,穿好隔離衣,走到他床前;他身上插滿我們曾一起學習操作的管子,臉色很紅潤,手心很溫暖,身形還是很壯碩。但說起笑話活靈活現的表情消失了,我們擁抱時年輕開朗的眼神關閉了。

後來又知道,雖然病情穩定下來,他仍未恢復意識,所以轉入安養中心。

在夢裡,我看見他站在前方,第一個念頭是:啊!他身體好了!我趕忙跑到他面前,高興地喊著他的名字:你好了!讓我抱一下!

但他覷著我,眼唇儘是笑,沒發出聲音。

我倏然醒了,發覺是個夢,怔怔地出神。

或許我累了,心底掛念他,渴望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