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 May 的一封信
Dear May,
讀了您的留言,心中有無限感觸。
才發現必須立基於大我的堡壘氛圍
腐敗的種子埋藏了一甲子
然卻因善良天真的人心施肥而更根深蒂固....
原本的周一是早上沒有門診,下午開刀,預計可以回家吃晚飯。
但是週末擠進了三位網膜剝離的病患,所以周一加排急診刀,早上就進了刀房。
下午繼續原定的手術,不料急診送來了一位一歲的小朋友,拿著鉛筆跟哥哥玩,不留心摔倒了,鉛筆直直插入右眼內側眼角,還穿過鼻竇進入腦部。
於是開刀房、麻醉科、神經外科、眼科動員起來,麻醉科醫師先讓哭鬧不休的孩子睡著監測生命徵象,神經外科醫師準備好內視鏡與開腦器械,眼科醫師也固定開眼器在一旁協助。
終於在主要巧勁些許蠻力之下,鉛筆完整地拔出來,再作一次電腦斷層,眼球完整,腦內沒有大出血,沒有鉛筆殘渣留在頭部,所以收進小兒加護病房打抗生素控制感染並後續觀察。
驚濤駭浪了一整天,開車回家的三十分鐘,是獨處放鬆的時光,通常會打開廣播,聽聽不需專注力的對話與音樂。
按到自己常收聽的電台,這位 DJ 風趣幽默,選播音樂包羅萬象,偶會穿插與主播、助理的閒聊,那天因為是中國企業組團到台灣旅遊,所以 DJ 說:「歡迎祖國同胞到台灣!以前是台灣同胞到祖國血拼,現在是祖國同胞到台灣血拼。」又問主播說:「說祖國對吧?」
主播嬌滴滴的嗓音說:「說祖國對啊!」
DJ 再問助理的感想,助理回答:「這次大陸同胞到台灣...」還沒說完,就被 DJ 打斷:「是祖國同胞,不是大陸同胞!」又說:「現在請在遊輪上的祖國同胞 call in 進來!」
我坐在車上聽到這裡坐立難安,從未 call in 電台的我,拿起手機撥了號碼,線路通了但沒有人接,再撥一次,心裡想著回家後還要看小孩功課、修改論文...好多事要作,如果到了家門還沒上線,也只能算了。
沒想到第三次真的接通了,我對著話筒直接說:「請您更正,中國不是我們的祖國,我們這裡是台灣...」沒想到DJ 也直接掛斷我的電話。
他停了幾秒,在廣播上說:「有這麼嚴重嗎?需要這樣嗎?」
我當然歡迎世界各國人民到美麗寶島觀光,也真的希望台灣國家的定位自然簡單,身為台灣國民不需要辛苦在本業上忙碌了一天,趕著回家繼續盡本分的路上,必須停在路邊打一個更正哪邊是祖國的電話。
看到前輩大作近日登在 IOVS (Investigative Ophthalmology & Visual Science)上,心中油然佩服欣喜,但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Hospital 的後面硬是跟著:Taiwan, Province of China,台灣眼科醫師只能吃了悶虧往肚裡吞,但台灣人民知道了不會有義憤填膺的感受嗎?
被中國無所不在的無情打壓,閉上眼睛以為自己看不見就算了,還要熱臉蛋喊對方爸爸,台灣國民的自尊何在?
盲醫師一向是貪生怕死見險就閃之徒,這次被逼著 call in 了,不知下次過不去的關卡在哪裡,希望我永遠不會說出「有這麼嚴重嗎?需要這樣嗎?」的話。
謝謝您鏗鏘的訊息,也盼望自己永不鬆懈。
blinddo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