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遲

經過一個多月的等待，兩週前被通知這個星期的某天要去衛生局調處，日子是官方選的。

沒有商量餘地，於是把當天門診關了，已預約的病人個別通知改掛，值班會診換班不及，只能拜託同事 cover半天；苦命的主任被高層指派陪我赴會，所以把雷射病人調開，科會也挪至他日。

倒數計時的每天，心裡盤算著最壞後果，也許被罵得狗血淋頭，或許不計代價法院見，也許關閉部落格，或許換個輕鬆工作 ...

因為臨時休診，許多病人移至今天，門診異常擁擠，有位六十幾號病患，一直進入診間吵著要先看，無奈等待的人太多，跟診小姐怕犯眾怒，不敢讓他如願。

終於輪到他了，他劈頭就罵：「妳不必開藥給我了，妳們醫院的藥最爛，我叔叔就是被你們醫死的！」

我耐著性子向他解釋：「先生，不論你怎麼說，我還是要請你了解，你的青光眼已經造成視神經退化，如果不點藥水，眼壓控制不良，是會失明的！」但他終究不願拿藥，拂袖而去。

隔壁的主任也不好過，一位想開殘障證明的病患，因為視野檢查有詐盲可能，所以無法開立；家屬拍桌指著他大罵，揚言一定會去告他。

門診結束已經兩點多了，主任飯也沒吃趕著去開刀，我打好雷射看完健檢失去胃口，坐在電腦前開始引進新療法的申請工作。

電話響了，負責連絡調處的同事通知我，因為衛生局人員要去議會，所以要改期，新的時間未定。

本以為每日煎熬痛苦，任憑要殺要剮，即將告一段落，眼看永無寧日，心一橫，我半正經說：「我絕不改，不就是原定日期，不就直接切腹。」

同事見我心意已決，答應再接洽看看，要我等她消息；過了一小時，我埋首研究計畫書完成了一半，長官打電話來，對我曉以大義，臨了補上一句：「或許其中有上帝的美意在， 祂要我們延期，事情才會圓滿。」

我無言以對，只能這麼想：

" If not us, who? "

如果不是醫師，誰活該承受此等試煉？

" If not now, when? "

最壞時刻如果不是現在，會是在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