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rch 31, 2006

幫你拍拍手

如大家已經了解的,在白內障手術中,把混濁的水晶體移除後,大多會植入一片新的人工水晶體;該用幾度的人工水晶體,每個人不同,必須經由公式計算決定。

所以在門診中,若有病人抱怨視力模糊,經醫師詳細檢查眼部,確定有需要接受白內障手術,會請病人移駕至檢查室,先由護士測量,醫師再 double check,最後確定新的人工水晶體度數。

前天有一位因糖尿病洗腎的阿伯,由於白內障日漸嚴重視線不清,要求開刀。護士輸入資料後,通知我到檢查室再確認一次。我同時詢問他是星期幾血液透析,好決定手術日期。

他太太回答:他是用腹膜透析。

所謂腹膜透析,必須每天四個時段,每次半小時,將透析藥水經由肚皮上固定好的一支管子灌入腹腔,再把廢水排出體外,好處是在家裡或公司就可洗腎,不用經常上醫院;但因為怕感染腹膜炎,操作時必須掛口罩戴手套全副武裝消毒無菌;所以年紀大的人,大多選擇一星期三天到醫院,由醫護人員進行血液透析,很少使用腹膜透析。

我看阿伯眼睛不好,想當然爾的問太太:應該是妳幫他處理的吧?

她說:是啊,每天晚上都要弄到十點,收拾好了才能睡覺。

我和護士異口同聲的讚嘆:妳真的好辛苦!

她開玩笑回答:那妳們要頒獎狀給我哦!

在兵荒馬亂的門診,去哪裡變一張獎狀送她呢?

我靈機一動,對護士使了一個眼色,說:讓我們幫你拍拍手,掌聲鼓勵鼓勵吧!

於是醫護二人在檢查室為她鼓掌,可起勁的呢。

本來帶著笑意的太太,忽然哽咽的說:謝謝妳們!

我左手撫著太太的手臂,右手拍著阿伯的肩膀,對阿伯說:
你真正好運,有這呢好的牽手!

阿伯的眼睛也閃著一道光。

Thursday, March 30, 2006

白內障示意

水晶體本是透明的,位在眼球裡面,瞳孔後方;正常情況它是透明晶亮的,具有調節光線的功能,如照相機的鏡頭般,能使光線集中在視網膜上。

水晶體由於長期紫外線傷害,組織老化,遺傳,胎兒時期感染,眼睛受傷,有青光眼、虹彩炎、糖尿病等病史,或是曾罹患某些感染疾病、長期使用類固醇藥物,而漸漸變得混濁,使光線無法完全透過,視線變得模糊,即為白內障

尚無任何藥物或食品可以預防或治療白內障。雖然市面上有白內障藥水,最多只能延緩白內障的進行。手術是唯一有效的治療。當白內障嚴重到影響個人的日常工作及生活,便是考慮接受白內障手術的時候了。

白內障手術後一段時間,部分病患會因為後囊再度增厚混濁,又漸漸視力模糊,稱為後發性白內障

後發性白內障的治療,不須再次手術,可以藉由雷射將混濁的後囊打開,使視線再度清晰。

Wednesday, March 29, 2006

兩個人


兩個人在一起就該像熊熊互相依偎

一個人悲傷流淚 另一人就傾聽陪伴

一個人軟弱無助 另一人就獨立堅強

一個人起身遠颺 另一人就安靜守候

兩個人在一起就該珍惜熊熊的愛意

Tuesday, March 28, 2006

漂流木


海的那邊有我的親人嗎?

早春的陽光曬暖不了我的身軀

含淚的海風呼喊不回我的青春

乾枯的枝幹還能歸向何處?

Monday, March 27, 2006

女人無須怨

台南官田設有水雉保育區,水雉(Hydrophasianus chirurgus)為台灣珍貴稀有保育鳥類,屬於水雉科,在台灣只有一種。別稱凌波仙子,菱角鳥,身長約52公分,羽毛色彩鮮豔,雙足無蹼,但腳趾極長。

水雉是一妻多夫的動物,雌鳥自由來往整個池塘,孵蛋育雛工作由雄鳥獨力完成,孵蛋期約為25-27天,接下來爸爸還要繼續照顧小孩長大。 也就是說拍拍屁股走人無須善後的是雌鳥,手腕厲害的還能有七八個家呢!

這麼優秀的物種,當然要好好保護囉!

Sunday, March 26, 2006

男人不要看

椿象這類昆蟲,在人類思考下,是一種害蟲。

黃斑椿象(Erthesina fullo),體長 18-23 公釐 ,體背黑色,滿佈微細灰褐色碎斑。在高雄六龜不老溫泉,見到一公一母黃斑椿象,還有可能是牠們愛情結晶的卵。

重點是再來牠們繞到樹幹後面,難分難捨,從下午四點到七點,截至照相時間,仍沒有須臾離開。

什麼!你還是看到這裡了?Dear partner, I feel sorry for your loss.

Friday, March 24, 2006

石頭的宿命


石頭的宿命就是動彈不得

照理靜止才不會礙著別人

但阻擾水湍急又另當別論


雖急卻無法起身
挪開笨重

只能候著雷電來劈的萬一

粉碎成砂才能隨狂風飛颺

癡等時迸綠意對
大地交代

Thursday, March 23, 2006

為什麼傷心

我的助理這幾天心情很不好,原因是她陪我開刀半年多了,從沒人告訴她跟刀過時可以申請誤餐費和加班費;抱歉的是我也不知道有這回事,而我的刀常常過時。

眼科裡另有一位資深的跟刀助理,負責跟除我以外其他主治醫師的刀,當初是因為她嫌玻璃體網膜手術耗時,不願意固定跟我的刀,所以才交班給我現在的助理,但她沒有告知她加班費的事。

我與她在工作上相依為命,看到她沮喪氣悶,我也不好受;只能鼓勵她盡快去向院方爭取過去損失的加班費,並承諾若有阻礙一定會幫她出面解決。

她問我知道她為何如此難過嗎?

我說如果資深助理不願意告訴妳加班費的事,是因為她的薪水會因此變少,我還能理解,因為那叫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人性;事實上告訴妳應得的權益,她並不會有損失,但她還不願說,這就使人難受了。

她點點頭又說,在這個工作環境裡,她總是想把同事們當作自己的家人,用心去對待她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如果不是因為心裡在乎她們,就不會受傷了。

我能了解她的感受;在這家醫院裡,我將視網膜手術從無到有建立起來,一開始跟刀人員無法固定,讓我開刀時擔心病人煩惱器械,又得不到主管的全力支援;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快速順應環境步上軌道,終於高層主動提及購買新型顯微鏡的事,上級說:

”用原本那台顯微鏡還能開玻璃體切除術,我真是佩服妳。”

我開了五年一時語塞,只好回答:”我一向要求自己隨時調整去配合環境。”

如果不是把醫療當作終身志業,考慮病人遠途就醫不便;明明有別家醫院高薪呼喚,還需要繼續窩囊調整下去嗎?

就是因為在乎,才會被人傷了心。軟弱易感的性格,才會造成眼前的境遇。

Wednesday, March 22, 2006

食物鏈

在錯綜複雜食物鏈循環中

情願是最卑微的浮游生物

隨著潮水無意識緩慢漂流

被魚蝦吞下肚也不覺得疼

Monday, March 20, 2006

顧此失彼的醫生媽媽

我最麻吉的高中同學是一位嫻靜的牙醫師,過年時去她家作客。

看到她家裡放著一台 Gameboy,盲醫師馬上擺出一張職業的晚娘面孔,就茶壺姿勢教訓道:

"小孩子不可以打電動玩具,否則很容易近視!"

有氣質的牙醫師馬上表現出謙虛受教的姿態,把 Gameboy 收起來。

客廳桌上放著糖盒,她招呼我們享用,哥哥妹妹群起進攻,可是她兒子一顆糖果也沒動。

"哪有小孩不愛吃糖呢?"我好奇的問。

"因為我規定每吃完一顆糖就要去刷牙一次,久而久之,想到還要刷牙,他就懶得吃糖了。"

這下換我慚愧的五體投地了,恨不得立刻把孩子嘴裡的糖挖出來。

真是一雙顧此失彼的醫生暴君媽媽。

Saturday, March 18, 2006

舒服的位置

昨天門診中收了一位因網膜剝離轉來的病人,因為要搶救視力,所以下午的手術臨時多加了一台刀,也就是說必須工作到晚上了,即使前一天看了夜診又值班。

門診看到一點多,身體說累了,勉強自己繼續保持高昂的情緒,開完第一台白內障,踏進全麻手術房,麻醉醫師開砲了:"妳的手術應該要排在正常時間,這樣會害別人要加班!"

好心的護士先開口幫我向他解釋已經是星期五下午,週六上午還有門診,拖至下週病情會惡化云云,我的腦子轟隆隆的響著:排在正常時間!害別人加班!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只好離開房間,走到休息室頹然地坐下。

大家都在忙,休息室空蕩蕩的,我覺得有一點心酸,又想他說得也沒錯;早上因為手術已經排滿了,本來跟家屬提了要轉院,他們央求要留下,助理為了我一時心軟,要收這個曾有心臟病史的病人,幫他緊急照會了心臟內科,麻醉科醫師,又要安排術前檢查,住院開刀;匆忙中她吞了一顆胃藥。

不都是我害的嗎?

刀都排了,該作的事還是要作;整理好心情,走回手術房,病人已經麻好了,麻醉醫師暫時離開房間;護士抱怨他剛才兇她說:”我不是跟妳說話,不用妳回答。 ”

不也是我害的嗎?

全部的手術結束過七點了,孩子六點半要上跆拳道課,一早出門時還以為可以來得及下班送他們去;眼看已經遲到了,在車上打電話回家,叫他們到大門等。遠遠見到他們換好衣服開心的揮手。

一上車,哥哥問我怎會那麼晚,我照例道歉,並重複誇大解釋病人多麼可憐多麼需要拯救的故事;哥哥沒怪我,反而說幸好我今天比較晚,剛好讓他們在等我的時候,有機會陪一位走得很慢的老阿婆回家。

我覺得好過了一點。

吃了晚飯,接孩子回家,洗好澡,終於可以歇著;燈全關了,讓黃斑部喘息,我蜷在床上,調整一個我最喜歡的右側躺姿勢,回想整天發生的一切。

只要一個理由,我就能不去在乎眼前的波折,輕易說服自己,身心是處在一個舒服的位置。

可是因為我被牽動的人呢?我感到很抱歉。

Wednesday, March 15, 2006

不過是具屍體

Stiff : The Curious Lives of Human Cadavers -- Mary Roach

身為醫師,應該是不會害怕屍體的。

還是實習醫師在加護病房值班的時候,半夜一位病人往生了,護士把他身上許多管子拔掉,傷口仍會滲血,住院醫師學長交代我把一個個小洞補好。那時把這個工作當作一件神聖的事,心裡默念著你都好了,身體不會再痛了,手底用針線把傷口縫得平整漂亮。

也曾在病房忙到半夜,終於可以回宿舍休息,眼睛都快張不開,等到電梯門開了,一頭闖進去;只見一張床,一個人形用白布蓋著,旁邊站著家屬,穿著西裝的禮儀公司先生好意的問:妳要不要等下一部電梯?我搖搖頭站直身,默祝他一路好走。

有時好心的病患遺愛人間,願意捐贈角膜;趕來醫院,向家屬致意後,與護士推著病床,靜靜的進入手術室,靜靜的消毒,靜靜的舖單,靜靜的手術;不用開口解釋手術的過程,沒有麻醉科呼吸器的聲音;不會出血的傷口有種崇高的潔淨,默默在心裡表達對他由衷的感謝。

子曰:朝聞道而夕死,可也。

好像已經把生死看開了,曾和家人談過,到了生命結束的那天,可以捐贈的器官送出去後,剩下的燒成灰,不必牌位,就灑進海裡吧。

至於活著的每一天,就不停的燃燒,竭盡所能付出;心情煩悶,難以排遣時,就拿起這本書翻翻。

總有一日,閉上雙眼,完整與否,不過是具屍體。

Monday, March 13, 2006

現在是怎樣

一般情形下,說出這句話時,大多會站個三七步,以示大尾。但用在這裡,只是表達盲醫師被一位憨直的老人家打敗的心情。

首先說明,盲醫師是在眷村長大的台妹,看到外省伯伯總感到很親切,我最喜歡的學妹是客家人。

那天門診,碰到一位聽力不好的歐吉桑,我用台語對他解釋:
"阿伯,眼藥水拿回去一天點四次。"

歐吉桑聽不清楚,說:啊?

我耐著性子大聲再說一次:
阿伯,眼藥水拿回去一天點四次。"

歐吉桑還是聽不清楚,又說:啊?

我再度調整音量,雙手圍成傳聲筒高喊:
阿伯,眼藥水拿回去一天點四次。"

歐吉桑終於對我失去耐心了,用台語問道:"醫生,妳是客家人哦?怎會妳說話我都聽沒?"

Sunday, March 12, 2006

為魅影流下的一滴淚

看了魅影,坦白說一開始有點失望。

對一位看過好幾次日本飛行船劇團演出的觀眾來說,那些特殊效果,並不會令人嘆為觀止。Carlotta唱的 Think of me ,雖然只有幾句,相較於Christine 的歌聲,真想請她繼續唱完。

韓國人扮演的 Meg,表現平穩,但東方臉孔放在一齣法國背景的戲劇中,難免有點格格不入,而且她的身型稍嫌嬌小;我有提到她的小腿肚嗎?

雖然從布幕拉起,頭腦就試圖將電影版與劇場版分開,好排遣心中的失落感;但最後我還是被 Phantom 因醜陋外表壓抑的靈魂,不計代價對愛情的渴求感動了,眼角流下了一滴淚。

Brad Little 的歌聲充滿穿透力,使挑剔的耳膜隨著無法掙脫的惆悵而震動。

真人演出畢竟比冰冷的螢幕溫暖,深愛與毀滅不必然要同時存在。

Saturday, March 11, 2006

Lead a dog's life

每天忙盲茫,昨天開刀到晚上八點,據說前天刀數破百。

有一位可愛的開刀房護士,非常討厭小孩,戲稱他們是拖油瓶,宣示決不生孩子。

但是她很愛狗,聊到狗時,常開心的說:我家的狗過得跟人一樣。

盲醫師稱羨之餘,不禁感嘆:怎麼這間醫院的人都做得跟狗一樣?

Tuesday, March 07, 2006

有案在身

曾有格友(?)向我反映,盲醫師明明年紀有一點了,為什麼寫爆笑的事常偽裝成天真爛漫的年輕女孩?

問倒我了,有可能是至今我還血氣方剛,心中還殘存著最後的熱情;上班時是 Super A 型人格,下班了就萎縮成 B型。

也許是這樣,我有時會被病人或家屬傷了心。

兩年前,我開了一台玻璃體切除術;一年後,我被病人告了。又一年了,案件還在審理階段,事情尚未結束;現在我只能說手術過程沒有問題,但因病患本身有糖尿病視網膜症,眼內出血,青光眼,白內障,眼部已動過兩次手術;第三次手術前視力已經很糟了,他不滿意最後的結果,但他只告我。

不論他用什麼不合理的原因責怪我,至今我還是認為醫療上我沒錯;只是當時涉世未深,對於別的醫師已手術過,再轉來的病患,只有一腔熱血,沒有防備心。

當時這個案件曾讓我非常沮喪,流了幾次淚,因為對方來函要求我的身分證字號,住家地址,感覺自己像個罪犯,心被人丟在地上踩。幸好有家人同事的陪伴支持 ,我才能慢慢重拾對病患的熱忱,但不會再忽略應有的自我防護。

走在醫院裡,如果看到認識的病人或家屬,我的習慣是會微笑打招呼。有一個上午,我走進大廳,先看到一位歐巴桑,一時我想不起來她是誰,但我知道我認識她,所以我就對她點頭微笑,當我的目光轉到她身邊的歐吉桑時,我才發現他們就是告我的人,然後我們就擦身而過了。

當時我的感覺是,上帝真是眷顧我啊!如果我先看到歐吉桑,在那短短幾秒內,我一定笑不出來,即使想偽裝大方都來不及;幸好我先看到歐巴桑,而且忘了她是誰,所以我表達內心的善意,那麼的自然,回到最初我對這位病患的真誠對待。

不論這個案件會拖多久,最後是什麼結果,我還是感謝上帝,在那一刻幫助我,讓我暫時的失憶,教導我什麼是同理與寬恕,即使我現在還作得不好。

但那天我做到了,我以當時的我為榮。

Sunday, March 05, 2006

這個誤會可好了

今天跟高中同學約好,一起帶小孩去博物館玩。

館裡有一個特展,三個小孩興奮的往前衝向入口,我追上去給門票,同學還在後面。

收票的工讀生問:這三個小孩都是妳的嗎?

我忙著數手上的票,含糊回答:是啦是啦。

兩個小女生異口同聲嘴甜的說:啊!妳怎麼身材保持得這麼好?

我臉不紅氣不喘地指著後面的同學,對她們說:那個也是我的。


我能有這麼一天,除了感謝我的父母,還要感謝我無心多認的那個小孩,故意多認的小孩的媽,Extra 健怡糖,以及Edwin Something 牛仔褲。

感恩啊!

Thursday, March 02, 2006

地獄辣麵

感覺身陷地獄時,就來碗地獄辣麵。

把心頭的不安焦躁,轉移到味蕾。

所有難堪過往,隨著體溫從毛孔蒸發。

最後,留下一面緩緩滲血的胃壁。

Wednesday, March 01, 2006

母親的心

有個男人癡戀著一個女人,她想刁難他,說除非他把自己母親的心拿來送給她,才願意嫁他。

男人被盲目的愛沖昏頭了,趕回家不由分說拿把刀挖下母親的心,捧在手上想盡快獻給女人。

因為太心急了,男人在路上絆倒了,摔得不輕。

這時,母親的心說話了:


孩子,你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