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兩個多月前，我開了一台白內障手術。

那是一位接近六十歲的婦女，有糖尿病，高血壓，高血脂的問題；主要是因為青光眼，跟了我快三年，眼壓控制得還不錯，但因為白內障，視力慢慢模糊了，有一天來門診，要求我幫她開刀。

因為她血糖值控制在 200 以下，眼底檢查還沒有糖尿病視網膜病變，視力也由於白內障惡化，從原來的0.9掉到0.3，所以我們就排了開刀時間。

手術很順利，回診時她很滿意，離開診間前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另一眼？

那時我已經拿起下一位病人的病歷，標準職業化的回答：一個月後吧。

每天來來往往的病人，手術一台接一台；而且開好一眼白內障，暫時不想開另一眼的病人所在多有，這段對話，很快就離開我的短期記憶了。

上星期下午門診，我看完一位相熟的病患，她起身時問我：醫師，你還記得xxx嗎？我馬上想起她福態的身軀，圓圓的笑臉。我點點頭。

”她上個月腎臟發炎，要去住院前，交代我來看你門診時，一定要告訴你，本來跟你說好要來開另外一眼，請你等她出院後再來和你排時間。”

”好啊，沒關係。”我順口回答。

”可是她上星期過世了，我想還是應該要和你說一聲。”

啊，上次回診，竟是我倆最後一面；我還記得，因為她有一點心寬體胖，開刀時手術床躺不下，我親自幫她加了兩邊的手架，她的手臂軟軟的，摸起來很舒服。她臨去住院前，居然還惦記著和我的約定。

希望她現在身體都好了，雙眼很明亮，靈魂得安息。